武汉疫区日记:和妻儿生死别离的 28 天

讲述者:老刘

上周,我们收到一条来自武汉疫区的投稿信息,一名留守武汉的爸爸说:

他在短短 28 天里,经历了妻子回老家时感染新冠病毒情况危急、岳母感染入院、岳父和一岁的儿子等家人被隔离,自己却无法离汉。

他崩溃、他无奈……

但他还是强行冷静下来,在武汉通过一通通的电话协调、一条条求助信息的发布和对接,进行远程救援。

所爱隔山海,山海皆可平。

这是一位父亲、一个丈夫的坚持。

以下,是这段日子里他的真实回忆和记录。

我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,妻子是河南三门峡人。我们在武汉相识相爱结婚。

2019 年 1 月 30 号,儿子出生,由于爷爷奶奶身体不好,姥姥和姥爷在老家,孩子都是我们小两口在带。

2019 年中秋,因为我俩工作太忙,斟酌再三,我们决定暂时将儿子送到河南姥姥家待一段时间,春节我再和妻子回她娘家过年。

没想到,把儿子送走的这个决定,成了这次疫情全家生离死别的导火索。

这些天,每天早上醒来,我都会想:或许,这只是一场梦……

1.18 (腊月 24 )

妻子坐火车回娘家,新冠肺炎据称「不会人传人」

按照公司规定,我们是腊月 28 正式放假。

妻子提前请了假回娘家,准备帮着岳父岳母张罗春节。

我给她定的是 1 月 18 日的高铁票,我的是 21 日,晚个两三天,计划将年前的工作收尾。

元旦的时候,武汉新冠肺炎的消息就不断传出,我看过丁香妈妈的文章,对病毒有些了解和防备,提前还囤了两盒 N95 口罩。

但说实话,大部分武汉市民,包括我,都没有太重视和警觉,那几天的新闻里一直说的是「不会人传人,不用恐慌」,我们一家人平时也很小心,没有去过海鲜市场,想着应该不会有事。

河南妻子娘家那边,应该更安全。

口罩确实是买了,但是我居然没给老婆塞包里,如果用了 N95,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……

1 月 18 日临行前,我嘱咐了妻子几句「路上小心,到家给我打电话」。

心里想着,还有几天就可以一家人团聚,心里充满了欣喜。

暴风雨来临之前,一切是如此平静。

1.19 (腊月 25 )

妻子发烧住院,岳父岳母儿子居家隔离

1 月 19 日上午,我收到妻子的微信。

「我有点发烧,可能是流感。」

妻子说她前一晚到家后就有点不适,咳嗽、发热大概 38 度、39 度的样子,但精神还可以。

她说准备去县医院看看吧,「别传染给老人和宝宝。」

妻子随后就去了县医院的发热门诊,做了一个血常规。

虽然看不出太大的问题,但鉴于疫情,妻子又是从武汉疫区回到当地,医生还是比较警惕,说必须留观,不能随诊,然后开了一些后续检查的单子。

妻子随后办理了住院,跟我视频的时候,她表示有点担心。

我说「没事,那个病毒不会人传人,你只是小感冒,再等两天我就到了」。

县医院的医生很谨慎,叮嘱岳父岳母在家进行居家隔离。

我给两位老人打了电话,要他们安心多囤点菜,在家里带宝宝,听医生的,保险起见,就别出门了。

1.20 (腊月 26 )

妻子病情有所好转,钟南山宣布新冠肺炎「确定人传人」

1 月 20 日,妻子的状态有所好转,虽还在发烧但精神还不错。

一直在咳。

医生昨天给她拍了第一次CT ,今天结果出来:「双肺毛玻璃状,疑似新型肺炎」。

图片来源:作者提供

我隐隐觉得不对劲,但不敢往那方面想。

晚上临睡前和妻子视频的时候,我装出很镇定的样子,妻子白天耍手机也看了很多新闻,心里很慌,一直在自责:

「要是我真的感染了,我就是罪人。」

「我爸妈怎么办?孩子会不会也有危险?」

我安慰她,没事,不会人传人,你看我们身边的亲戚朋友也都没人得病啊,我也没事啊,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。

没想到,一语成谶。

1.21 (腊月 27)

妻子病情加重,我决定留汉自我隔离

今天原本是我坐高铁,回三门峡的日子。

早上妻子在微信上汇报了她的情况:低烧,精神还不错,我稍微放了点心。

或许她真的不是新冠肺炎,或许过两天她就好了,她就可以回家了。

我开始刷朋友圈和新闻,看到昨天钟南山来武汉,说会人传人的消息。

图片来源:@央视新闻 微博截图
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这个说法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说法啊!事态可能比我想象中严重……

朋友圈里各种信息,像爆炸一样涌来,想到妻子的病情,我心乱如麻。

妻子是 18 号晚上有症状,如果她真的是新冠肺炎,我也很危险。

现在出汉的人这么多,万一路上被感染就完了。回去不但没法照顾妻子和孩子,再传染给老人孩子更不行。

要不然别回去了,把票退了。

我准备视频告诉她我的决定,打之前还是充满了担心,怕她会伤心,也怕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撑不住。

但妻子听我说完之后,她很支持,她也很担心,不想让我和陷入危险。

「安全、健康,比回来过年重要……」

我赶紧开始筹备居家隔离,进行食物和消毒物品的储备,给武汉的父亲母亲也分别致电说明事情的紧急性,安排老人的物资存储。

晚上 10 点多的时候,妻子在视频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:

她晚上开始突然高烧, 41 度退不下来。

当天做的核酸检测,也出来了。结果是:阳性。

她在视频里忍不住,哭了。

我强装镇定,安慰了妻子 20 多分钟后,挂断电话,赶紧要了医院感染科孟主任的电话,询问妻子的治疗方案和实时病情。

我也了解到,医院只有两个确诊新冠肺炎病人,一个是我妻子,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在武汉读大学,从湖北回老家探亲的。

图片来源:站酷海洛

主任说,妻子晚上突然高烧不退,是一个不好的征兆,「病情有可能在发展」

而当下,医生们对于这个全新的病毒几乎一无所知,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,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治疗,只能尽力。

我躺在床上,闭上眼,完全睡不着,心里惦记的都是妻子。

还有岳父岳母,以及儿子,希望他们没事。

手机放在枕头边,充满了电。

这么多年来,我第一次怕接到电话。

我担心有电话过来妻子那边又有坏消息,更担心一个电话过来,她就没了。

1.22 (腊月 28)

妻子病情急转直下,双肺「全白」

昨晚一宿无眠。

妻子已经被确诊为新型肺炎的消息,我根本来不及反应,只能接受。

图片来源:站酷海洛

上午我和妻子拨打视频,画面开启的时候是横着的,妻子没有力气拿手机,只能放在枕头旁边。

她的脸色很差,眼窝深陷,精神状态很糟糕。

我说好几句话才能回几个字,然后就不停的咳喘。

我觉得自己很无力,什么都做不了。

如果我没有把儿子送回三门峡而是留在武汉,如果我和妻子买同一天的火车票一起走,如果 18 号我叮嘱妻子让她在火车上带好口罩,这一切,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……

随后我接到主任的电话,更糟的消息来了。

「(你妻子)第二次 CT 结果出来了,肺全白了。

「你们作为家人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,病人已经有呼吸衰竭的迹象了……」

电话这头的我只能「嗯嗯」的回应。

挂掉电话之后,我忍不住哽咽。

明明一家人还在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,怎么会突然这样?为什么?

下午的时候,我又和妻子视频,她费力到只能断断续续的说一些词:第二次……CT……结果……出来?

我就只能支支吾吾地安慰:专家还在看呢,还好还好,你千万不要太担心。

医生提前跟我还有岳父岳母们说过,不要告诉她这个结果,担心她本来就非常恐惧,我们再把这个跟她一讲的话,她可能就放弃了。

但我能看出来,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。

她很费力地喘气,留着眼泪,上气不接下气地嘱咐我:

「这次……啊,我要……是挺不过去,老公……你一定……得把孩子……老人……带好……」

然后跟我说家里银行卡在哪里,密码是多少……

我强忍泪水,多么希望我能陪在她身边!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!

这种的深深自责和愧疚几乎让我窒息,但是,我知道不能崩溃,我提醒自己必须冷静。

我安慰她:新闻上那些死亡案例,都是有其他基础疾病的老年人。你年轻,可以挺过去的。还有孩子呢?不要放弃,你得为孩子想想。

妻子在那头,无力地点点头。

挂了视频后,我又赶紧给岳父岳母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事情,打起精神和儿子视频。

儿子在电话那头天真的笑着,「爸」「爸」地叫着,两只小肉手挥舞,想抓手机。

拿着手机的岳母,憔悴了不少。

我们只能等待,希望奇迹发生。

1.23 (腊月 29 )

妻子发展成危重症,武汉正式封城

上午 10 时,武汉封城了,在我取消火车票的第三天。

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:公交、地铁、轮渡、长途客运暂停运营;机场、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。

很多省份也启动了一级警报戒备。

妻子的病情没好转。

医院的医生电话跟我说,她出现了意识模糊的情况,病情有恶化,已经发展成危重症,要我做好心理准备,他们只能尽力去救。

和医生通完话后,母亲给我打来电话。

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我母亲哭了:

「我们把房子卖了吧,砸锅卖铁也得救活啊,这要是人没了,真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,孩子也没妈了……」

我在电话这头眼泪就掉下来了……

但我心里很明白,这个时候,真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。

我也真的意识到,我不能慌,绝对不能慌!这时候要是慌乱了,后果会非常严重,妻子要是不在了,这个家真的可能就没了。

我是孩子的爸爸,是妻子的依靠,也是岳父岳母的定心丸,我虽然在武汉,但是自己得清醒,得先扛住,想办法去解决。

我赶紧又给医生打电话,医生告诉我,医院已经针对我妻子的情况做了专家视频会诊:像我妻子这样的危重症新冠患者,现有的急救设备有限,比如说像呼吸机什么的都比较匮乏,建议将我妻子转到郑州市的大医院进行救治。

但要转院需要得到批准,而这些并没有先例,谈何容易?

我在家里不停查电话、打电话,打省卫健委、市卫健委、县卫健委,打省市县的疾控中心,打妇联……

一遍又一遍地诉说妻子的情况。

得到的都是「会核实相关情况,尽快与您联系。」

1.24~1.27(大年 30 ~正月初 3)

获得一线生机,妻子终于转院

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,大家都在团圆。

武汉疫区的新年,有点悲凉。

煮开水,泡面,是我的年夜饭。

这几天我几乎都没怎么合眼,白天不是在联系各方,打电话联系各部门求助,就是不停和医生、岳父岳母、我父母打电话。

每天早上睁开眼,我都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。

我妻子作为一个当地首例而且唯一的重症患者,和有关单位一说我是病人家属的时候,他们其实很快就能对上号了。

我还开始想各种渠道和方法,发朋友圈发微博,找身边的朋友亲戚,找媒体朋友转发,自己也发朋圈求助。

消息发出后,当天就有很多媒体和志愿者加我,说愿意帮忙奔走。

当地卫健委和医院也传来好消息:妻子可以转到郑州市的河南省人民医院,进行救治。

感谢医院里面的张院长和孟主任,也多亏了专家会诊以后的评估结果,帮助说服他们,最终同意转院。

这一天,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,落了地。

1.28(大年初 4)

妻子生命体征稳定,岳母确诊岳父和儿子被隔离

今天,妻子的病情有所好转,在县医院,也用上了球蛋白和其他一些药,生命体征稳定下来,虽然还在烧还在喘,但也慢慢能接视频了。

她不怎么问自己的病情,就是不停问儿子的情况和我的情况、家里面的情况。

她那边刚刚稳定好转一点。这个时候,我接到岳父的电话:

岳母发烧,并确诊感染新冠病毒,被隔离治疗了。

我又懵了……

真的是祸不单行,这可怎么办?

岳母确诊完以后,当地也是有文件要求,让我岳父和我儿子、以及在家里住的我妻子的弟弟和他闺女,这样的密切接触者,由居家隔离,转为集中隔离。

也就是说,六十多岁的岳父,必须带着 1 岁不到的孩子,单独住在一个小房间 14 天。

本来病情刚刚好转的老婆,听到这个消息后,情绪更完全崩溃了,她给我打视频。一边哭一边咳,不停自责。

「是我害了我妈和我爸他们啊……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怎么办?」

我知道这个时候,我再怎么安慰,都很无力,但我还是跟她说。

「第一是没有人愿意这事儿发生,第二是这个东西人传人,而且传染速度非常快,我们根本不知道,不怪你……」

妻子却还是一个劲儿地自责,念叨着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坐火车戴个口罩。

更多的安慰都是无济于事,只能默默陪伴她哭泣。

希望上天保佑,岳母病情及时控制,岳父和儿子不会被传染。

1.29( 大年初 5 )

妻子转院成功,捡回一条命

29 号当天上午,妻子那边坐上了负压救护车,下午准时抵达郑州市的河南省人民医院。

终于成功转院,住进了 ICU 。

妻子的整个生命体征,慢慢变得平稳起来。医生也说,她这个肺部的感染,正在恢复。

岳母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:新冠轻症,因为已经有好几套的诊疗方案出来,医院也采取了比较有效的一些治疗措施。

但岳母有长期的慢性胃病,所以说有些药物对胃部的刺激,会导致她在饮食上没有办法去摄入更多的营养,吃东西就吐,整个恢复的速度会比较慢。

我非常担心这些并发情况会把岳母的身体拖垮,赶紧跟医院沟通协调,给岳母打了一点氨基酸这样的营养剂。

下午我和妻子视频的时候,把一些最新消息告诉她:岳母还在医院治疗,但是是轻症,岳父和儿子的情况安好。

关于武汉的疫情,关于全国的疫情,关于其他更多的细节,我俩都尽可能回避。

没有坏消息,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
晚上的时候,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刷朋友圈,看到有人转发什么「500 万人从武汉出逃」,网上也很多人骂这些人是出逃散播瘟疫的人。

心里很难受,谁也不希望发展成这样。

他们可能只是正常回家过年的一个老百姓,或者一个回乡的大学生。

他们和每一个人一样,想活下来。

1.30 ~ 2.6 (大年初 6~正月 13)

看着日历倒数计时,度日如年

妻子的状态逐步好起来,到市医院第三天就从 ICU 转到了重症病房。

岳母是 28 号出现症状的,按照新冠的常规病程来说,这一周是病情发展关键期。

岳父和儿子接着就被隔离了,需要有 14 天的隔离期。

这些日子,我每天还是会分别和妻子岳父岳母我父母视频电话。

随便糊弄着吃点,掰着手指头,看着日历算日子。

我算啊算,算哪一天,他们可以解除隔离,算哪一天,可以脱离危险。

唯一开心的事情,就是又过去一天。

这一天,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。

1月 30 日,是儿子的一周岁生日,我没在身边。

我给隔离中的岳父和儿子视频。

儿子虽然没法跟和我聊天,他刚刚一岁,还不知道什么事情,这两天打电话,我会逗一逗他,跟他说说话,做做鬼脸。

值得欣慰的是,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,孩子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。

听岳父说,他体温正常,精神也很好,饮食非常规律,饭量这一块也很正常。

但视频里的岳父瘦了一圈,看起来老了好几岁。

一方面是带孩子太累了,一方面又担心孩子生病,一方面还惦记着我岳母和我老婆那边的情况。

但岳父也很坚强,始终没说过自己很累,也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担忧。

这次疫情,让家里人都受苦遭难了……

好在 2 月 6 日,远在郑州医院的妻子,进行第三次 CT 后,片子显示:感染得到抑制,病情有明显好转。

2.7 (正月 14 )

救护车一来,谁又被带走?

今天岳母的第二次核酸结果出来了:阴性。医生说,可以停掉刺激胃的药, 等着再恢复一下,就可以出院了。

早上 8 点,我接到我父亲的电话。

父亲这几天,也一直抽空就给我打个电话,他自己身体不好,但也担心儿媳妇和她家里的情况,我说:他们的情况,基本稳定了,儿媳妇脱离危险了。

他在电话那头,这才敢和我说起他的两个老同学,因为感染病毒,没了……

他甚至叹了口气,念出几句诗:

「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」这两个老同学我都见过,就在一个月前还和父亲还相约过年时小聚一下:打个麻将喝个茶、钓钓鱼,哪知道可能再也实现不了……

疫情总会过去,其他人也总会再次聚首,而那两个人,却再也没有机会来参加了。

「我听到楼下传来救护车声音都害怕。」

「谁知道下一个,会带走谁呢?」

本来以为很多事情我们都能控制,但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。

午夜的时候,李文亮医生刷屏了。

图片来源:丁香园微信文章截图

看照片上的他,我才想起, 2018 年还是 2019 年,我当时眼睛有一点疾病,然后去中心医院看,给我诊疗的就是他。

他给我检查眼睛,给我开药,让我按期复查服药。

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年轻人。

而真的就是当年给我看眼睛的那个医生……这样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,甚至那次都没让我记住,就这样就没了,令人唏嘘……

当时我的朋友大刘他和他的爱人大喜夫妻俩,他们也是武汉一线的医护工作者,也正在前线无日夜的战斗了好几周。

一线的医护人员,真的很伟大,太不容易了。

这次救治我妻子和岳母的河南当地医护和工作人员,也辛苦了。

疫情结束后,有机会我一定去当面致谢。

2.14(正月 21 )

岳父儿子隔离结束,岳母脱离危险

终于松口气

昨天下午,岳父那边终于度过隔离期回家了。

这让我内心的恐惧少了一点,也能少想一些。

上午给老婆打了视频,告诉她岳父隔离结束了,岳母那边的事情也解决了,再过一个多星期,就可以出院了。

她那边,终于也松了口气……

我也跟她说,儿子在视频里,会用河南话喊爷爷,而且每次跟我视频,还非常的开心地喊爸爸。

她笑了。

疫情还在继续,我依旧被困在武汉。

像一座围城,没人能进来,没人能出去。

不知道多久才能和妻儿见面。

回想起来:那些一家三口在一起的辛苦忙碌的日子,是最好的日子。

晚上和儿子视频的时候,我反复在想,也许某年的春节,儿子会在饭桌上问我:

「爸爸,2020 那年春节发生了什么?」

「爸爸,为什么那年春节我们一家人没有在一起过?」

我应该怎么告诉他这一切。

夜里,坐在电脑前,我尝试着给儿子,留了一些文字。

希望能有所纪念。

亲爱的儿子:

前几天是你 1 岁的生日。

去年这个时候你来到了我们家,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喜悦。

2020 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,这一年新冠病毒爆发,武汉市乃至湖北省全境封锁,这是史无前例的,既是天灾也是人祸。

你妈妈和姥姥受这次疫情影响感染病毒,在老家的医院进行隔离治疗,你也是第一次离开了姥姥的照顾,由姥爷带着你在集中隔离观察点接受隔离观察。

爸爸在武汉的家里进行居家隔离。爸爸没用,现在在武汉什么都做不了。

我这个做父亲也在不停反思,如果平时我和你妈妈能肩负更多的责任,能够承担的更多,或许现在我们家这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。这几天你母亲在重症病房接受治疗的同时,也不停的深深自责。

可是没有如果,毕竟这一切已经发生,我们能做的就是面对事实。

当你长大后,听到我们这些大人提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时,你可能并不在意,甚至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「不就是个病毒吗,症状和感冒差不多」。

而这段文字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留下来,就是希望当你长大后要知道那年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,而有些名字和事情,我们必须要铭记。

你的妈妈和姥姥都是勇敢的,她勇于面对病魔,配合医护人员与病毒做抗争,在高烧近一周的时间里,勇敢的与病毒战斗!

姥爷还有舅舅舅妈也很不容易,一直辛苦替你母亲还有我,辛勤的照顾你。

还有几个名字你要记住:钟南山、李兰娟、李文亮,他们都是一线医务者,他们是这次疫情里众多英雄之一。

还有爸爸的朋友:你的大刘叔叔和大喜阿姨们,他们也是勇敢奉献的。现在正在医院,与病毒作战,治疗病人,照顾患者。

包括这次救治你妈妈姥姥的医生护士们……

等你慢慢长大,你或许会觉得他们很普通,和你身边其他人一样平平无奇。

可是,当下他们所做的一切我们应该铭记一辈子,如果没有他们,谁还会在这样的时刻为我们勇敢战斗?他们用生命在守护我们。

你要感恩他们的勇敢和奉献。

我们只是疫情风暴中央的一个普通家庭。爸爸和妈妈也是普通人。

我们都在这次疫情中遭受了病毒的直接与间接伤害,但是疫情终将过去,生活依然需要继续下去。

虽然我的孩子,你还小,还没有到理解这一刻的时候……但你总有一天,会明白。

爸爸希望你能记住 2019~2020 的那个冬天,希望你知道那个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爸爸祝福你长大之后,也能拥有坚韧的品格和不灭的希望。

爸爸希望你的人生平平安安,丰富多彩。

责编:皮卡 樱大力

封面图来源:站酷海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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